风雪阻其路 逃亡至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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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抱歉。”

早前四散出去的桃木碎片像是电影里一样进度回溯,前一刻光秃秃的剑柄上暴涨出异样的白色剑光,将祁廿轻轻松松捅了个对穿。一切都保持着沉默,荒野上回荡着木剑穿透人体时像是撕纸一般爽利的声音。

草了,这什么破铠甲,连把破木剑都挡不住。祁廿缓缓向后退去,木剑依然牢固的嵌在心口的位置。

他感觉到,寒冷,是那种,整个身体逐渐变得麻木的那种冷,快冻死了的感觉。这感觉从指尖从四肢逐渐蔓延到核心。他仿佛回到若干年前自己身处的那场暴雨,不同的是滴落在地上的不再是雨水而是他自己的汗水。天空艳阳高照,汗水落在地上变成一朵好看的霜花。祁廿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像汗水一样流失,凝聚在地上。

失去记忆的短暂一瞬,他便躺倒在了地上,不,不是平躺,木剑还插在那。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想闭眼,但是感觉不到眼睑的存在。他看见誓言的另一方走了过来,跪坐于地,扶起他的头。

“祁廿,务必平安归来。这不是仅属于你的逃亡和旅行。”

她拔出了桃木剑,木剑上竟是薄薄的一层冰壳,不见一丝血迹。她默默的合上祁廿的双眼。然后闭上自己的。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都会是一场极为漫长的梦。


“欸!干什么呢,别站在马路中央啊,动啊。册那……”

祁廿惊醒,发现自己站在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中央。他下意识低头抱歉,然后快步离开了马路。他摸了摸自己的肋下。寄,什么都没有,没有洞,没有血迹,甚至连片刻之前的疼痛都像是虚假的。

“小伙子啊,平时少玩点手机吧,至少在马路中央别玩,容易出事啊。”

祁廿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位中年大叔。呃……岁月的摧残已经让他变成了地中海,上面密密的点缀着一层汗珠。大叔看上去有点中年发福的迹象,圆头圆脑圆肚皮,一根黑色的皮带勒的腰部的肉凸出来。大叔看上去像是某地的保安,手里除了拿着一顶保安帽之外还滑稽的拎了一袋猪油糖酥。这是江南这一带的特产,糖分和脂肪含量爆炸,但是入口即化的甜蜜口感让太多的人沉迷其中。怪不得这大叔那么胖。

在端详完身材之后祁廿的目光回到了大叔的脸上,然后他差点像被金毛吓到的橘猫一样跳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那张脸——金丝的眼镜,几乎完美的眉毛和眼睛的形状,口罩遮住了剩下的部分,但是额头上有一颗痣。他开始反思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想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环顾四周,笔直的马路,拥挤的十字路口,只是所有的车都安装着像镜子一样的玻璃,市政府明令禁止使用的那一款。天边的太阳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暖意,反而投下的是无限的白色的光芒。

十字路口的红色小人不断闪动着,就是不见它重新开始迈步。

哦,草。祁廿明白这里是哪了。她口中时常提到的,“奈何”


喻柒睁开眼睛。

眼前是密集的树木组成的囚笼,一眼无法看到边际。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又把自己送到了如此偏僻的位置。

天空中正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大雪,喻柒身上只穿了白色的衬衫,但其实也不会感觉到冷。她不是这边的原住民,自然也就不会被这里的气候所影响。手里的桃木剑不住的发出只有持剑者能听见的嘶吼,似乎是闻到的这边的世界所蕴含的危险气息。

“别急,很快就到了。”喻柒嗫嚅着迈开了步子。当她走过的时候脚下还散发出些许绿意的青草迅速的变黄,仿佛刹那间就走完了余生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喻柒没有在意,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她能做的只是尽快完成这场现实,然后减少对这里的打扰。

“Site-19。Site-19。”天地间回荡着奇怪的声音。


于是祁廿站在马路的另一侧不动了,他并不属于这里,也不认识这里的一切。噢,不是一切,刚刚那个男人还是认识的,不过还是在现实世界。那是萦绕在祁廿过去十多年岁月的最大梦魇,然后在解决他之后祁廿才最终下定决心加入了基金会。

那场几乎要燃尽一切的大火融化的可不止是木制房屋和白色雪水,还有过去。

然后那个男人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带着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吃食,只是似乎从来没记得过祁廿这个人。

祁廿看到了面前的那把剑。桃木剑在这里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凶器,散发出黑色的光芒。它就插在那里,不住的呼吸着,散发出大量的蒸汽。祁廿反手握剑,随手挥舞了几下。轻若无物的手感,但是重心的设计相当平衡,是把难得的好剑。它在男人的手里散发出如同生物一般的暖意。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欸!那位先生!有时间么?陪我走一段?”大叔循声回头,满脸迷惑,好像被祁廿的热情有点冲昏了头脑。

“噢,忘了说了。这里是奈何,先生。你已经死了。”祁廿补充道。

“别乱说。这个字在这里是禁忌。”大叔似乎是完全知道这件事的,“我还有事,得先走,你注意安全。噢,这块酥糖给你吃。”是熟悉的微小善意,在过去尤为不齿但是在此刻好像也没那么令人反胃。祁廿接住了,随手揣进口袋。

那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的路灯终于由红转绿。大叔刚踏上马路人形就像被橡皮擦去一样变得像是没有出现过的一样干净。地面下传来的是令人惴惴不安的响动。

“喻柒啊喻柒,就算现实有你所说的危险,你也不用这么把我绑到这边来吧。即使是逃亡也有点太过狼狈了。”祁廿一边哀嚎一边复习着刚进基金会时所学的剑术。过去太多年了,不常练。

“更何况,这里对外来者来说也不安全。”沥青路面上的碎石开始跳起了奇异的舞蹈,大风骤起,吹的祁廿铠甲下露出的下摆飞舞起来。黑色颗粒逐渐汇聚在一起,斑马线变成扭曲的白色曲线,诡异而美丽。

啧,有庞然大物来了。

然后路面逐渐裂开,散发出石油和腐殖质混合在一起的恶臭。然后路面继续碎裂,斑马线已经消失殆尽。然后一只巨大的竖目出现。

噢,草。烛龙吗。

“希望这次也能从这里安然回去呢。”祁廿耸了耸肩,持剑向那庞然大物行了一个礼。

夕阳下出现了诡异而静止的场面。


喻柒站在了那扇雄伟的大门下面,没有人发现她,嗯,可能是红外线的监控看她是一片蓝色的关系。她手一撑就翻了进去。然后她对着平面图上那密密麻麻的走廊出了神。

喻柒挠了挠头,忘了自己是路痴了。上次听说他宿舍在哪来着,地下四层还是五层?不管了,下去抓个人问问。

她冲出了过道,迎面就是一帮刚刚休息面露错愕的机动特遣队。

“嗯?你看到有什么过去了吗”“没,你出幻觉了吧,你才喝了几杯,彩笔。”“草?你tm什么意思,走,回去继续喝。”

“地下五层。”

喻柒抬头。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的那种寒冷正在不断地流失。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只是她必须得来这么一趟。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那种危险,是和奈何愈发接近甚至说是即将要相撞的那种感觉。这个世界的气息逐渐停滞,就连生机也不再生成。不妙。

然后她随手劈开了一扇门。伴随着凌厉的警报声响起。她盯着里面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请问一下,你们认识一个叫做祁廿的研究院么?”


闪电落下,大蛇骤然扑击至祁廿身前。祁廿高高跃起,背后是渲染成惨白色的天空。

阿西,早知道不讲那么多礼数了,谁说得烛龙有灵智来着,下次见面一定要锤爆他的头。然后祁廿看见巨蛇张开了嘴巴,几乎呈现成一个平面的牙齿像是要把细小的人形咬成碎末。

然后是第二道闪电落下,祁廿落下,踩在巨蛇的上唇上,之后再度跃起,身体极度舒展。巨蛇的嘴轰然关闭,四散的气流成了祁廿的助力。他再度落下。

黑剑没入蛇口两颚之间的缝隙中,刺进了那柔软的颚肉里。祁廿挂在巨蛇的身上,看着它扭动,痉挛,然后最终平息。那根像是牙签一般细小的黑剑居然有着夸张的强度,还未折断。

黑血从蛇口渗出。祁廿一蹬,轻巧的落在地面上。此刻他的身上才爆发出汗液,几乎打湿了所有的头发。

雷声传来。挥刀血振。

巨蛇紧缩的瞳孔缓缓松弛,刺眼的金黄褪为浑浊的灰翳,半透明的瞬膜也渐渐合上。祁廿右手摩挲着巨蛇粗糙的鳞片,安抚着它。大蛇逐渐停止呼吸,然后突然褪成古铜的骨架。

世界仿佛在第三道闪电里颠倒过来。

血泊长出了青草,骨架展出了石质的肉。

祁廿再度睁开眼。

他迟疑了一下。


喻柒最终还是找到了祁廿,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几乎毁掉了半个地下五层。超过十支特遣队正在追捕他。

“……我觉得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即使选择杀戮也要找到你。”

“是的,那你说为什么。”

“大概是,有人死了,他的死亡造成了奈何和现实的混乱。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气息已经几乎停止了吧。”

“大概是,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废的。”

“……总之我需要你帮忙。用当初的那个誓言。”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抱歉。”


祁廿来到的是喻柒的回忆里。噢,现在得叫她579了。

周围是大片大片的世界碎片。然后祁廿拿出了酥糖。

tmd,果然。不是圆的。

然后世界骤然模糊。


“嘶——!!!”

祁廿在现实世界苏醒过来。

身上没有伤痕,但是依然很痛。他看见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口水里,嗯,是睡觉时流出来的。

他暴跳起来,看见了一塌糊涂的站点,以及一个黑衣人来带走喻柒。

“嗯?那么快就醒了?做的不错。”

“喻柒之后会怎么样?”

“会回到奈何,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放心,你们会再见的。579没那么容易死去。”

“……让您多心了。”

“害,没事,这次还多亏你,我们可都没能力干预事件线。”

“我也蛮好奇为什么是我。虽说我当时以死入道带走了她,然后基金会把我拉了进来。但是我能左右世界也太扯了。”

“这就是你的事了,不可说,不可说~”

祁廿最后把视线转到了喻柒身上。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其虚其邪……我可没有舒缓和犹豫。”我可是很快就做完了这些事。

“记得下次请我吃饭,我要吃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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